盛黄敬老院位于安徽省利辛县旧城镇,半月谈记者在安徽、江西、河南走访了30余所农村敬老院发现,盛黄敬老院面临的压力和考验,在我国农村敬老院中具有代表意义。
以院为家:8年坚守供养上百名院民
2009年,安徽省将农村敬老院纳入民生工程,各地采取多种措施筹措配套资金1亿多元用于敬老院建设。时年52岁的盛化斋在村里当过两任村支部书记,是远近闻名的能人。他放弃在上海给女儿照看的生意,回乡建起了盛黄敬老院。
现在,盛黄敬老院每个房间住两名老人,6排住室100张床位全部住满。每天的菜单由院民轮流当值的伙食委员会决定。敬老院里还有专门给病号做饭的小厨房。盛化斋还带领员工开垦出了菜园,搭了猪圈,挖了鱼塘,“地里有菜、圈里有猪、塘里有鱼”。
盛化斋和老伴从7年前搬进了敬老院15平方米的小屋,此后就一直“以院为家”。“我一怕安全出问题,二怕老人生病。”盛化斋说。有些老人有抽烟的习惯,为了防火,敬老院严禁在房间里使用电器或抽烟,但是就是有人憋不住。院长和工作人员每天都要巡查七八次。现在敬老院每个月都有十六七人次住医院,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。
半月谈记者在赣豫皖三省采访时,每个农村敬老院院长都反复念叨着这“两怕”。因此大部分院长要么在敬老院里与院民同吃同住,要么住在离敬老院很近的地方,“一有事情跑过来只要三五分钟”。
刘传夫老人是2014年3月份去世的。他生前患有老年痴呆,临终前两个多月只能卧床,生活完全不能自理。盛黄敬老院安排专人护理,端屎端尿、喂饭擦身,老人家连个褥疮都没有。
“敬老院,是老人最后一个家。我不仅是这个敬老院的大家长,也是这些老人的晚辈。在这里守了8年,照顾好他们是义务,也是情分。”盛化斋说。
未来在哪:基层敬老院院长的不安
盛化斋也老了。现年60岁的他患有严重的腰间盘突出和颈椎病,医生嘱咐过不能干重活。他说,在自己实在干不动前,一定要找一个能让他放心托付敬老院的“接班人”,“但现在还没有眉目”。
让盛化斋们不安的,一是个人前途,二是敬老院的将来。
其实,院长和敬老院里的护理员、炊事员一样,都只是“临时工”,每月的工资仅有1500元,干一个月拿一个月工资,离职之后没有其他待遇。五保户有敬老院养老,而他们的养老又有谁负责?
安徽省民政厅福慈处处长张振粤说,安徽省的农村敬老院将逐渐转型为公建民营的民办非营利机构,即政府投资建设,与专业管理团队签订合同,按照协议价格政府出资购买服务,并且对管理团队的服务质量进行考核。院长就是“老板”,全权负责雇用员工、发放工资,敬老院可以对外收住非五保老人,赢利归院长支配。
但是基层认为,这种模式在贫困地区难以推行。贫困地区财政一直吃紧,现在的敬老院管理人员是在低薪低待遇的情况下聘任的,大多数院长都是党员干部,觉悟高、责任心强。如果转为公建民营,政府按照现在的运营费用招标,根本没有人愿意“承包”敬老院。而且,如果按照市场价格运营,管理团队的薪水会大幅上升,财政无力承担。
“现在40多岁50出头、有能力有文化的人都还在外面打工,才看不上每个月这1500块。要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,又苦又累,谁愿意回来呢?”旧城镇民政办主任潘玉春说。
有些地方开始聘任退居二线或退休的乡镇公务员担任院长,而这些院长还是只拿原来的职务工资,他们笑称当敬老院院长是“光荣的义务劳动”。
盛化斋“小气”得很:食堂的锅坏了,他就补补再用,水电坏了,请外面的修理工来修要两三百块,他就自学了电工。“大的支出比如修房子、买家电上面给拨款,但是琐碎的日常开销都得省。”盛化斋说,现在拨付的工作经费仅够人员工资,稍微大手大脚就要入不敷出。
“没有责任心,想着名和利,敬老院的活根本干不了。”他说。(半月谈记者 鲍晓菁 高皓亮 甘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