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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阔渊:照黄鳝

2016-09-12 10:441750王阔渊全球资源网
照黄鳝
夏夜,秧苗即将移栽和栽秧之后直到它转青的这段时间内,我们都要去照黄鳝。功课可以不完成,黄鳝却不可不照。妈妈常管着我,因为要求很强烈,也就同意了,临走千叮咛万嘱咐:“要小心,嫑下深水!”放学回来,看见家里积压的活路实在太多了,妈妈一个人也累得够呛,我诓着妹妹,把猪草切了,煮熟,然后备好竹夹,背上笆篓儿,提起亮缶,邀约几人,趁夜出发。
半夜三更,谁说静悄悄,那才不尽然。未下田之前,每走一路,就会遭致狗吠。下了田,脚踩进泥土中,咕噜噜直冒水泡,到处是啯啯啯啯、啯啯啯啯的蛙鸣声。遇着下雨,雨水积满了窖坑,汇集了沟渠,那么新水池中便有一种皮肤如胶的比青蛙小的褐蛙,它一叫啯——啯——嗉子鼓得有身子那么大,还有一种在地洞中的虫子,它的声谱是短促的果、果、果、果。唯一可怕的是嘤嘤之声,那是蛇在鸣叫。左手提煤油灯,右手捏竹夹子,只要水不浑浊,即尚无人来过,必定有大大小小的水族长伸伸地浮在水面上歇凉,黄鳝、泥鳅、鱼儿、虾米都有,一旦照到了,须得迅速而敏捷地用夹子钳住。有经验的人,光凭一双手,辅助工具一样不要,在星月微光下俄顷可捉几斤。我们提着油灯,翻山越岭,从这个队插那个队,由任家湾到洞王沟,鄙弃蚌壳、螺蛳、螃蟹、蚂蝗、夹夹虫,只要鳝鱼,一夜最多也不过斤把子,都是弱小的。到了凌晨一点,田水已经退了凉,水族潜藏,我们才上岸。
天籁清脆的声音,为晚归少年奏凯旋曲。偶尔遇上那可怕的干黄鳝,决不轻饶,一齐动手打死它,钉在柏树上,大家商议,由某某捐献灯油,浇在蛇身上,付之一炬,烧得劈劈啵啵,慢慢浑身沁油,白嫩嫩肉露了出来,连同柏桠一起冒烟火煅,走上山岭,回望沟底还在烧,香喷喷的。
伫立山头,鸟瞰一片片稻田,一汪汪禾苗,黑黢黢的把它青幽幽的冷绿的丰妍抹杀了。淡薄的雾露温柔地笼罩着大地,特别是地势稍矮的地方。清风一阵阵吹来,月光到了最亮的时候,霎时心旷神怡,再也听不真蛙声了。
拢了娲尧湾,七八点星火就分散,各自融进一片竹林。狗既认清了主人,也不再咬,甩着尾巴,用冰凉的鼻子来触及小主人的脚跟。揭开锅盖,温热的饭食放得好好的,先前妈妈还威胁:“敢走,出去就不给你留夜饭!”一切就绪,站在院坝里,小虫唧唧叫,叫唧唧。
仲夏,稻秧进入分蘖扬花期,不允许再照,改了钓。挖好蚯蚓,我们叫它蛐蟮儿,备好荆条、细线,到田边,每隔三五步插上一只钓竿,提灯巡回查看。黄鳝泥鳅吃钓,较猛地一拉就跑,把线吞进肚里,等你一去,乖乖地提起来。有时吃钓不牢,刚出水面或刚到田塍边就掉了,赢得一声声叹息。刚钓上劲,冷不防水梭老二——水蛇荡游,或者下了大雷雨,赶紧躲在竹丛中、大树下、岩洞边,风雨灭灯,蝙蝠翻飞,夜深沉,又怕踩了烙铁脑壳——蛇。被困之时,往往摸至果树下,打它的主意。摸黑泥泞小道,我也真算能手,走得又快又准,没有一次掉进过水田。
眼下,化肥农药越渐猛施,丧心病狂只求产量,电鱼、毒鱼兽行猖獗,恶人流窜作案,哪天窜扰我们生产队,照黄鳝还有机会?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一九八二年五月二十七日甜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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